我所谓的作文,并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宾偏正短语,亦即写作文章的意思。记得梁实秋也写过一篇基本同题的文章。梁文说教气太重,并且所谓的三个阶段也毫无新意,人人都明白。就好比人要经历少、青、壮、老一样,是一般的发展规律。此文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写得好,仅因为是梁实秋写的罢了。这就好比雷战花天酒地不算新闻,呕心沥血也不是佳作,而刘德华只要拉个女人的手,就足以登头条,莫言打个喷嚏那就是大师力作了。那么这篇小文章有什么高见呢?我仅针对个人而言,一个人写文章并非要经历四个阶段,而是应该分四个阶段。
少年时期应该写诗。年轻人喜欢做梦,不管是理想还是情感,都有种纤尘不染的忧伤,看雨滴屋檐、玉露润花,都会有所感怀。年轻人的心灵,犹如婴儿的皮肤细腻敏感,也如熟脱的蒲公英般轻盈美丽,这正是写诗的大好年纪。从文学发展的一般规律来看,最早出现的文学样式也是诗。而很多诗人的名篇也是年轻时写就,等到年老了,虽然偶尔作诗,也能发表,那都是沾了年轻时出名的光。不信你看看,现在北岛、食指、李发模、李亚伟写的那些诗,还有年轻时的灵气吗?那些批评家所谓的更加“凝练老到,炉火纯青”,不过是互相吹嘘罢了,诗的特点就是需要不成熟,一成熟了,就只能去写论文了。余光中不管以后怎么写诗,技术怎么老到,永远也达不到写作《乡愁》、《我在雨中等你》时的高度了。诗不是技术性的卖弄,诗是心灵的感动。缺少了婴儿皮肤般细腻的情感触动,岁月的蚀子厚实了心灵的敏感,再怎么写诗,都没有山泉空谷、微雨绣花针的情趣了。
喜欢文学,而少年时候不写诗,就好比读书时不谈恋爱,绝对人生大遗憾。以后再写,就好比不在的芳华,怎么努力都只能是买化妆品的水平。当然,有的自身条件比较好,化妆品尚能博得一点惊艳,但遇到年轻的脸蛋,少女的清纯,总是心虚的。雷战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年轻已经到了尾巴了,才秉烛作得数首,感觉够悲伤。年老者用化妆品应该值得表扬,懂得打扮总比蓬头垢面强,但最应该希望看到的是少年人展现本真的美丽,让诗歌的绝代芳华在你们中间绽放。诗的年纪不写诗,这才是浪费。
青年人应该写杂文。杂文者,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杂文就应该有气势,指点江山、针砭时弊。青年是什么,青年是火、青年是光、青年是热、青年是不可阻挡的蓬勃力量,是与日俱增的新希望。青年人应该关注时事,呼息民族命运,无所畏惧。看一看青年时期的人杰们,古有阮籍、徐文长;近有李健吾、李敖;现今的余杰、韩寒,都是刀笔所向,毫不留情。就算是鲁迅,他写得最好的杂文也多为青年时所写,中年以后,就渐渐转向小说和研究了。青年之人,应该如李大钊所言,如梁启超所言,拿起手中笔,“虽千万人,吾往矣”,为理想,为正义,奔走号呼。青年人不敢言,这个民族还有谁敢言?青年人不敢怒,这个民族谁还敢怒?所以,青年文章,当如劲风扫秋叶,大江浪淘沙,遇鬼杀鬼,见神屠神,嘻笑怒骂,风流潇洒,敢作敢为,敢说敢当,这才是青年的精神,这才是杂文的魂魄!
如果青年人作文不怒,不骂,没有锐气,这就是青年的悲哀。青年就应该不知天高地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大到天都装不下;青年人应该敢于想,敢于做,敢于闯。闯祸应该是年轻人的专利。不闯哪来创新,不闯,哪来希望,不闯,哪来改革,不闯,哪来去旧陈新的继往开来?所以,青年人,就应该初生牛犊不怕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作文作人,不需圆滑世故,不需左右奉承,意气与正义是资本,勇气与才华是武器。杂文的世界应该是青年的天下。
壮年人应该写小说。人到壮年,社会阅历与知识结构都渐趋成熟,精力旺盛,体能充沛。小说,主要是长篇小说,需要运筹帷幄的谋篇布局,长年累月的笔耕不辍,以及丰富多彩的生活经验,而这壮年人都全部具备。因而壮年是最应该写小说的,而往往,一流的小说,都是小说家在壮年时写就。国外作家当中,村上春树写《挪威的森林》时三十几岁,海明威写《老人与海》时四十几岁,司丹达尔写《红与黑》时四十几岁;国内作家中,已逝的钱钟书写《围城》时三十几岁,沈从文写《边城》时四十来岁,路遥《平凡的世界》也正是壮年;而活着的作家当中,莫言的《红高粱》、陈忠实的《白鹿原》、阿来的《尘埃落定》、余华的《活着》等等,无不壮年时写就,都是伟大的佳构名篇。
事实也证明,一个作家最优秀的作品,往往是壮年时写就,看一看很多作家创作的履历,梅里美、托尔斯泰、马尔克斯、萨特、加谬,以及国内的老舍、鲁迅、高行健、丁玲,小说都在壮年取得伟大成就。壮年人,写小说,有能力,有气势,有才气去营造非同一般的世界,壮年不写小说,能写什么呢?写诗,那是大老爷们故作纯情壮,东北大汉在唱《甜蜜蜜》;写杂文倒可以,但壮年已渐趋沉稳,少了不顾一切的锐气,多了一份责任之后,凡事已三思而后行了。要想写散文或搞学术研究,就再等几年吧,那应该是老年人的事。
老年人应该写散文。这个启示我在孙犁先生的论述中早就得到启发。人到老年,精神,体力,思维能力都在走下坡路,但知识的构建,社会人生的认识,更加充实通透了,也更具智慧了。况且散文的写作就像是精神散步一样,也有利于老年人的健康。老年人写散文,有一种智慧与学识并重的特点,既不会如青年人般狂放,也不会如少年人般无病呻吟,老年人娓娓而谈,轻描淡写,世态变迁,人生冷暖在笔底宠辱不惊、举重若轻,各种掌故顺手拈来,各种小事妙笔生花,这才是好的散文。在这些老年人的散文中,我们在孙犁、巴金等人的作品中常看到惊喜,而李国文,王蒙等也正在兢兢业业地笔耕着属于他们老年时光的一份安稳与宁静,并时常给我们以启示与惊喜。
当然,老年人除了写散文外,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搞学术研究与文化典藉的整理。老年人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全不如年轻人般为了着作等身,剪刀加浆糊,三天一小部,五天一大部,一年下来就是一部两部三四部了。老年人有时间,坐得住,并且有耐心与知识基础,在古代文化里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认认真真地自得其乐,在精神与体力允许的情况下,教导教导年轻人,开开讲座,这是件惬意的事情。也算是不错的晚年。要是让他们还去写长篇小说,耗费体力,这太不应该了;如果还要让他们匕首投枪,奔走号呼,那年轻人该感到悲哀汗颜;如果还写《再别康桥》这样的诗,也就真是人老心不老了,偶尔为之可以,但成了主旋律,对健康肯定是很不利的。
总之,作文的这四个阶段,是根据人的年龄状况来划分的。雷战应该是这么做的,但并不要求每一个都这样去按部就班。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规则存在,有很多亘古不变的真理,但凡事总有意外。有的老人家愿意七八十岁了还起笔来吹胡子瞪眼,有的少年人不愿风花雪月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有的壮年人干脆去唱唱《甜蜜蜜》,或者拿放大镜,那是人家的自由。而维护人的独立与自由,是一件比写文章本身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正所谓大千世界,人生百态,我们应多歧为贵,不取苟同,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雷战小文,仅供志趣相投者参考,让背道而驰者一乐。